【摘  要】《卧游图册》是明代著名画家沈周的晚年杰作，凝聚了他一生艺术探索的精髓。这十幅花鸟小品是沈周个人艺术风格的集中展现，也是中国花鸟画发展史上的重要里程碑。沈周的绘画经历由师法古人到自成一格的转变，融合宋元以来的传统技法，同时注入自己对自然界细腻观察的心得。在《卧游图册》中，沈周以精妙的构图、淡雅的设色和生动的笔墨，塑造出既有文人气息又不失生动趣味的花鸟形象。每一幅作品都是对自然美的深刻理解和艺术再现，反映出他晚年追求平淡天真、返璞归真的艺术境界。

　　【关键词】沈周；《卧游图册》；诗画结合；笔墨形态

　　沈周（1427—1509），字启南，号石田，晚号白石翁，明代吴门画派领袖，“明四家”之首。《卧游图册》为其晚年代表作，集中体现了他“诗书画一体”的美学追求。作品以水墨设色绘山水花鸟，构图精巧、笔墨苍润，题诗与画面相映成趣。沈周通过折枝式构图等技法，将书法韵律融入线条，以诗心观照自然，既显物象生机，又蕴含超脱意境，堪称文人画“卧游”理念的视觉典范。

　　《卧游图册》作品分析

　　《卧游图册》为纸本设色作品，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卧游图册》以作者亲笔所书的“卧游”二字为序章，收录了17幅工笔小景作品，具体呈现石榴、平坡散牧、栀子花、秋山读书、枇杷、雏鸡、芙蓉、秋葵、杏花、秋柳鸣蝉、江山坐话、菜花、秋江钓艇等多样主题。作品均加盖朱文“沈氏启南”印章，表明创作者归属。此外，每幅画作旁都有作者的自题诗句，文字与画面相结合的方式，生动展现了自然风物与人文意境相结合的审美特质。落款后钤朱文“启南”、白文“石田”、白文“石田翁”等印。

　　《卧游图册》中的每幅作品纵27.8厘米，横37.3厘米，均有作者题诗或词。这些作品以画中的物象为媒介，深情地倾诉作者内心的情感。

　　“卧游”最早见于《文子》，“故通于大和者，暗若醇醉，而甘卧以游其中，若未始出其宗，是谓大通。”[1]中国文人将哲学体悟与道学精神凝练于艺术境界，卧游则特指观画时主客交融的审美体验。画家以笔墨为载体，传递对生命本质的哲思与天地认知的智慧。随着历史的演变，“卧游”逐渐转变为文人鉴赏山水画的特定方式，同时它也具备了让观者在心灵上游历山水的功能，体现了艺术与哲学在中华文明中的紧密结合。《宋书·隐逸》中记录宗炳“好山水，爱远游”，后因疾病无法再游山，作画叹曰：“老疾俱至，名山恐难遍睹，唯当澄怀观道，卧以游之。”[2]艺术作品深入阐释中国古代老庄哲学的精髓，将这种追求自由超脱的生活态度转化为对朴素自然生活的艺术再现。

　　《卧游图册》的艺术特点

　　☆造型特点

　　沈周《卧游图册》花鸟题材运用折枝法，截取物象片段重构自然审美。在处理物象时，沈周特别注重对植物形态特征的归纳整理和对造型元素的概括处理。以其中一幅描绘芙蓉的作品为例，他未过度展现叶片的各种翻转变幻，而是捕捉并简化了芙蓉叶在自然状态下的基本形态，使画面的正面叶、背面叶、新生叶和老叶呈现出鲜明的阴阳对比。这种深入观察和精心选择的描绘手法，赋予画中造型强烈的真实感和普遍性，它不再是单株芙蓉的形象，而是整个自然界中芙蓉的缩影。这正是《卧游图册》中花鸟画造型的一个重要特色。

　　☆笔墨形态

　　《卧游图册》中花鸟画的笔墨形态也极具沈周的个人色彩。他根据物象的不同特点采用不同的笔墨手法，使物象形态丰富且灵活多变。创作技法具体可以拆解为没骨写意、钩花点叶、勾写皴染三种[3]。《卧游图册》以没骨写意技法为主，例如，在对枇杷叶片进行刻画时，他主要根据叶片空间方位与质地特征变换用笔方式，枝干采用单线勾勒一气呵成，并配合淡墨渲染来强化立体效果。在果实区域，沈周则转换为精致而富有节奏的笔调，借助墨色层次渐进强化造型表现力。秋柳鸣蝉部分，书写风格尤为突出，与画上的题诗相互辉映，共同营造了一种和谐的艺术氛围。这种方折遒劲的笔致特征与沈周书法风格一脉相承，这尤其显现在蝉体结构的焦墨勾勒中，足部关节处刻意强化的顿挫用笔，既完善了昆虫解剖特征，又构建起书画笔法的互文系统。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论述画竹“干如篆，枝如草，叶如真，节如隶”一样[4]。沈周在书画用笔的表现上也充分展现了以书入画、书画结合的理念。

　　沈周以勾皴并施之法表现动物形态。在平坡散牧部分中，老牛肌理以笔皴擦成形，脊背、口鼻及缰绳则以焦墨提勒。在处理牛腿部分时，沈周将前腿采用线条勾勒和皴擦相结合的方式，后腿则利用墨色的积累和染色。一勾一染的手法，区分出前后腿的虚实关系，体现出沈周不拘泥于单一固定的技法模式，而是将各种技法融会贯通，从而形成独特的个人笔墨风格和艺术语言。

　　北宋邵雍在论观物之法时写道：“以目观物，见物之形；以心观物，见物之情；以理观物，见物之性。”[5]沈周以其独特的笔墨风格，赋予了传统绘画技法新的生命，使之不再局限于对物象的简单再现，而是成了画家个性与情感的载体。他的笔墨充满了文人的气质，一笔一画都仿佛有了自己的灵魂，能够在描绘自然景物的过程中，流露出画家内心的世界和生命的脉动，达到一种超越物质形态的艺术境界，即“物我两忘”。

　　☆诗书画一体

　　题画诗为《卧游图册》中的花鸟画增添了独特的韵味和深意，成为作品意境与情感的传达媒介。每一幅独立的画作之间通过题跋产生内在联系，从而在视觉艺术上创造一种时空上的连续性与秩序感。如此一来，不仅增强了画面的整体性，也使观者在欣赏的过程中，能够收获一种跨越时间和空间的审美体验。

　　绘画理论中的“势”指的是画面元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和动态关系，它决定了作品的整体效果和观众的视觉体验。在描绘秋葵时，题款恰到好处地填补了画面右侧的空白，将原本分散的花茎与叶片之间的势能汇聚起来，进一步增强了画面的整体感和动态美，从而引导观者的视线沿着花枝生长的主要路径移动，实现画面的势能聚集和气韵流动。

　　结语

　　《卧游图册》是沈周晚年杰作。此时的他已在艺术道路上历经磨砺，形成了成熟的个人风格。《卧游图册》在展现其笔墨之精湛与沉稳的同时，也透露出一种轻松而开阔的艺术境界，可谓是他晚年花鸟画的集大成之作。谈迁在《国榷》中曾评价沈周说：“博学，喜为诗，虽以画名，其潜德非人所及。”[6]沈周的书画艺术传承了元代文人画的隐逸精神，并且在艺术表现上有所创新和发展。他运用中锋为主的笔法，创造出线条粗犷而苍茫的效果，墨色自然而丰富，常用于描绘江南的自然景观和田园生活，营造出一种宁静深远、平和舒适的意境。相较于元末隐逸山水的超然与空灵，沈周的作品更多了一份现实生活中的温暖情感，这种独特的艺术风格为后来的书画艺术提供了宝贵的美学启示。

　　参考文献：

　　[1]彭裕商.文子校注[M].成都:巴蜀书社,2006:32.

　　[2]沈约.《宋书·卷九十三·列传》，35[M].北京:中华书局,1974: 2279.

　　[3]郑可欣.“有以自得处”——沈周《卧游图册》花鸟画风格研究[J].美术文献,2023,(03):66-68.

　　[4]陈文新.雅趣四书[M].武汉:湖北辞书出版社,2004:108.

　　[5]邵雍.邵雍集[M].郭彧编著，邵雍译.北京：中华书局，2010：1454.

　　[6]谈迁.国榷·卷四十七[M].张宗祥,校点.北京:中华书局,2013:2952.

　　（作者单位：贵州民族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