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井宇：寻找新的可能性

2011年12月27日中国美术家网责任编辑：jiping 热度：0 　

采访被安排在梁井宇的作品中进行。这个作品就是坐落在798南门一个新近开放的艺术空间——伊比利亚艺术中心。自然的，话题也由此展开。“伊比利亚有没有什么地方让你特别引以为豪的?”没有想到，以这个问题为开始的谈话很快就变成了对这座建筑的小型检讨会。大到外墙的形状，小到沙发的舒适度;从最初的设计，到具体的施工，梁井宇提到的就没有一个好字，里里外外尽是不满意之处。“我的眼睛必须看到不好的地方，这可能是建筑师的职业要求吧。”他说。

　　很明显，作为一名建筑师，梁井宇更感兴趣的话题不是哪些做得好，而是哪些没有做好。按他的说法，好的东西都在预计之中，你早就知道它会好了，因此没什么好说的。差的东西往往是没有考虑到的，或者是失误的，是需要改进的地方，这才值得讨论。特别是建筑，它要用许多年，一点小小的失误，可能会给未来的使用者带来无尽的麻烦。因此，建筑师需要做的是不断地发现错误，并修正它。就这样，我的提问被梁井宇改成了：谈伊比利亚建设过程中的失误与遗憾。

　　听着梁井宇批评自己的作品，我想起他简历上的这样一段经历。曾经在美国最大的电子游戏公司电子艺界(Electronic Arts)做游戏设计。一个和建筑这么叫劲的人怎么会做了两年多的游戏设计呢?

　　梁井宇笑着告诉我，成为建筑师，他是被迫的，是因为其他的，他都干不了。随后，他列出了他曾涉足过的其他行业，以及离开那个行业的原因。这是这次谈话里面惟一一段以描述为主的话，这段谈话在让我的大脑短暂休息的同时，也让我们多少瞥见了一点建筑师以外的梁井宇。原来，梁井宇在国外不只是念过建筑专业，还读过电影摄影和导演专业。但是很快就中断了，原因是觉得不适合。第二次改行的尝试，就是那份游戏公司的工作，但是同样以离开告终。“我的思想不开放。游戏设计师需要完全开放的头脑，和无限制的创意，我做不到。我更喜欢的是有限制的创造，”他这样说。教育背景、年龄、兴趣和偶然，最终梁井宇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让自己停留在了建筑这个行业之中。

　　然而，就是这个选择以建筑为业的人，却坦言对建筑不抱任何的希望。“选择做建筑，就是选择在21世纪做铁匠。”他引用一本西方杂志封面的话向我们指出，建筑是一个即将消亡的行业。他说，在西方，人家听到你是做建筑的，都会投来同情的目光。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建筑行将就木了。从它不需要再承载任何的文化和意义开始，它就逐渐走向死亡了。“如今，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建筑已经被图像化，我们甚至不需要将它付诸实践，而只需要将它的效果图印在时尚杂志上，被人们一翻而过。”

　　作为一个悲观的建筑师，梁井宇参加过多次建筑与艺术展，也曾策划展览，他是怎么定位自己的?“肯定是建筑师。因为艺术家不关心我关心的问题，我解决的问题也不是艺术家解决的问题。艺术家是发现问题，他们可能不解决问题。我也不一定能真正解决问题，但是可能会创造出一些新的问题来，然后再去做自问自答。这些自问自答能够帮助我自己，或者帮助整个这个职业。建筑作为一个职业，是否还能够延续下去?或者，是否能找到新的发展途径?这些是我最感兴趣的。”

　　本雅明提到过，在整个时代本身即将要沉沦时，我们感到不知去向的迷茫，就像是在一艘即将沉没的船上的最后一名水手。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只不过是尽可能爬上桅杆，发出求救信号——梁井宇认为这是我们整个时代所处的一种状况。作为建筑师，作为建筑这个行业，其实也处在这个状况中。

　　梁井宇重复着建筑必然走向衰落的悲观论调，进而感慨于现代化带来的问题，文化的衰落以及现代性自身的矛盾。但就在这种悲观的语气背后，我惊讶地发现，这个知识分子的良心就在我的眼前。他悲观是因为意识到了这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沙漠，但是他并不放弃，他奔走呼告，让那些还停在一小片绿洲上休憩的人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

　　天色渐晚我们结束访谈。走到伊比利亚的大门口，一抬头，看到镂空的墙面隐隐约约透出外面的树，在风的吹动下，树影随之晃动。我想这或许是梁井宇谈到的建筑的诗意吧。假如我们还能够有这样一点点的触动，他们的坚守就还是有意义的。

　　在国内做设计的，经常会有抱怨。说自己的创意很难实现，因为很多好的创意客户都欣赏不了。

　　对，但这可能是一种比较肤浅的推卸责任。因为本来业主和建筑师之间的关系就不是艺术家和收藏家之间的关系。业主有说话的权利，但也不是说业主要什么建筑师就给什么。这种合作关系要求把业主和建筑师的双重的意愿都能够带入到最后的成果里面去。这种带入，是需要密切地配合和合作来完成的，它不是一个单纯的业主的趣味，也不是一个单纯的建筑师的趣味。它可能是这两种趣味碰撞，或者两种矛盾的碰撞，或者是综合的一种解决方案。在我和伊比利亚的这个合作过程中，体现的就是很经典的一种合作的态度。这种态度是比较积极和健康的。

　　看到你做了一些跟建筑没有什么关系的展览，例如大声展的策划？

　　中国不缺乏当代艺术，但是太缺乏大众艺术。做大声展，对我来讲，是希望能够推广大众艺术。建筑师、设计师要把产品设计得比现有大街上的好看一点是很容易的。但这个事情为什么做不下来呢?是因为光我们有能力并不困难，重要的是整个环境对设计的理解。我认为最好就是去用一个至下而上、非常民间的方法去促进、激发出民间对设计的兴趣和鉴赏。大声展就是如此，它可能影响不了一个城市，但能影响一个购物中心，它可能影响不到城市里面的每一个人，但可能影响到这个购物中心的一些人。这些看到大声展的人是可以真正实际地体会到设计和他的关系的人。这些人也可能是会去逛宜家的人，是真的会去买一个杯子的人，对不对?看了这个展览，他能够把他的生活变得美好一点，这难道不是我们要做的吗?大声展的意义在这，你还觉得这个和建筑没关系吗?它完全是一回事。

　　你好像特别崇拜库哈斯？

　　(笑)崇拜这个词不准确，崇拜是盲目的。我的建筑观启蒙很晚。 1996年，库哈斯的《小中大》开始了我第一阶段的启蒙。第二阶段的启蒙是结合这本书和回到国内的实践。结合中国的实践以后，他的话才开始有了立体的感受。

　　你刚读那本书时是什么样的一个状况？

　　这本书让我有一种石破天惊的感觉!从这本书中我看到的就是机会，原来应该这么做、那么做。在这之前我真的觉得建筑学就是死路一条。这本书对我是一种启发。但是到今天，我的理解又不一样了，感觉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可能性的，也许是个瓶颈?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