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是中国书法史上的一个高峰期。统治者的文化扶持为艺术发展创造了良好条件，形成了多元并存的创作格局。尤其值得关注的是，随着立碑风尚的流行，这一时期涌现出大量书法碑碣遗存。孙藏器就是其中一位书家。查询史籍，均无他的详细记载，但我们可从现存书法碑刻作品中探寻其主要履历及书风。

　　孙藏器生平简介

　　孙藏器，徐州彭城（今江苏徐州市附近）人，生活在唐代中期，主要活跃于宪宗元和时期。历官詹事府司直、奉义郎、太子通事舍人、朝散大夫等。其楷行二体兼善，存世作品以行书居多。现今出土的主要行书作品有《慧坚禅师碑》《骆氏墓志铭》《马净行墓志》《秦朝俭墓志》《韩氏墓志》等。据《宝刻丛编》记载，贞元二十年（804）《唐光宅寺惠日禅师塔铭》（撰并正书）、元和二年（807）《唐代宗子僖王墓志》（正书）、元和十四年（819）《唐涪陵郡王焦伯瑜碑》（行书）这三件碑刻作品也由孙藏器所书，但今已不存。

　　孙藏器书风渊源及演变趋势

　　孙藏器传世行书作品中流露出鲜明的二王遗韵，无论是结体章法还是笔墨韵味，皆可窥见其对魏晋书风的精准把握。其行书风格以及多数字的笔法、结构、章法等都与王羲之的《集王圣教序》极为相似，因此基本可以断定其学书时主要的临习碑帖应为王羲之《集王圣教序》。上文所提到的孙藏器五件行书作品详细信息如下：

　　元和元年（806），《慧坚禅师碑》现藏西安碑林博物馆。徐岱撰，强琼镌。螭首方座，碑两侧饰以花鸟人兽线刻图案。高254厘米，宽91厘米。该作品为孙藏器早期的行书作品。元和三年（808），《骆氏墓志铭》现藏西安碑林博物馆。孙藏器撰，周边为牡丹花纹。高50厘米，宽50厘米。元和七年（812），《马净行墓志》出土于陕西西安。舒峘撰，邵契刻字。志石有缺损，志石拓本高62.5厘米，宽62.5厘米。元和十二年（817），《秦朝俭墓志》现藏西安碑林博物馆。裴询撰，高84厘米，宽91厘米。元和十三年（818），《韩氏墓志》藏处不详，王履贞撰文。

　　笔者从其存世的五件碑刻作品出发，以汉字结构及书法三要素笔法、字法、章法进行对比分析，试将孙藏器行书风格的主要变化趋向总结如下：

　　一是笔画之间的流畅性逐渐增强，较《集王圣教序》字内笔画的动势较弱。二是《马净行墓志》时期笔画粗细对比最明显，其他时期笔画都较为匀整。三是随着时间发展作品中偏楷化的字形结构逐渐减少。四是字形结构由方正逐渐演变为瘦长，到《韩氏墓志》字形结构更加多样。五是笔画倾斜程度呈抛物线。《慧坚禅师碑》笔画较为平正，中规中矩。发展到《马净行墓志》这一时期欹侧之势最为显著，《秦朝俭墓志》斜势逐渐减弱，《韩氏墓志》笔画又逐渐回归平正。六是《慧坚禅师碑》时期与《集王圣教序》风格最为相似，孙藏器在后期融入了一些其他书家的风格，作品中有与褚体较为相似的字形结构，在《马净行墓志》时期可能接触到褚遂良等其他书家的作品。七是在书写《集王圣教序》中没有出现的字时（如“始、第、戎”等字）有所区分。例如，《秦朝俭墓志》中的“始”结构过于局促，《韩氏墓志》“始”则过于松散。“第”“戎”二字笔画不够灵动，过于直板。可以看出孙藏器在处理《集王圣教序》中没有出现的字时，字法处理不够稳定，笔画略微有些僵硬，连带笔画也略微有些不自然。

　　综上所述，孙藏器行书书风的演变是有一定规律的，但它并不是呈现一种直线型的发展，而是在不同时期内不同部分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从上述分析我们可以看出，早期孙藏器取法《集王圣教序》十分纯粹，《慧坚禅师碑》中的字透露出浓浓的逸少之气，大部分字与《集王圣教序》十分相像，尤其是以独体字最为相似。《骆氏墓志铭》这一时期应属于过渡期，从作品中可以看出孙藏器在《集王圣教序》的基础上融入了个人的独特风格。笔者认为这一时期属于摸索时期，在字形结构方面可能稍有欠缺，字法上略显稚嫩。但观孙藏器所书《马净行墓志》，可见其创作时已臻游刃有余之境。碑刻中的笔画灵动跳宕，结构亦显疏朗通透。《秦朝俭墓志》则为融合期，他将前期作品中的风格进行融合创作，最后形成《韩氏墓志》这一时期的行书风格，但在孙藏器的学书过程中始终没有脱离《集王圣教序》的书法风格。

　　结语

　　黄修珠在《〈宣和书谱〉之吴通玄及相关问题辨正》中着重探讨了唐代院体书风及其代表人物，分析了其书风的程式化特征以及对后世产生的深远影响，剖析了院体书风传承时的利弊。而孙藏器作为学习《集王圣教序》的代表人物自然也不可避免。例如孙藏器在创作时作品具有典型集字的特点：在书体融合方面，楷行草交互参用的现象导致章法连贯性不足。空间布局上机械化的等距排列，弱化了自然书写的韵律表达。这种源于集字传统的先天局限，使得其书风发展始终未能突破法帖窠臼。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现存孙藏器书迹均属碑碣遗存，其艺术表现不可避免地受到刊刻工艺的二次诠释，但专家通过字形结构的比对研究可见，其对右军笔法、结构的精准复现能力极高。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中晚唐书坛整体式微的背景下，孙氏仍能获得皇室贵族碑铭书丹的委托，这充分印证了孙藏器也算是当时临习王书的佼佼者。

　　（作者单位：河北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