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弗朗索瓦·米勒 拾穗者 83.5×111cm
油画 1857年 巴黎奥赛美术馆藏

法国作家罗曼·罗兰在《米勒传》中指出：“米勒的思想与创作的终极目的，就是要表现劳动的痛苦与艰辛，同时在这种凝重严肃的痛苦中，表现生活的全部诗意与壮美。”在19世纪的法国画坛，专注于展现农民形象和劳动生活的米勒似乎是一个另类。彼时的艺术倾向于描绘奢靡的贵族生活，曾为庄稼汉的米勒却始终同劳苦大众站在一起，他固执而骄傲地宣称：“我生为农民，也将以农民的身份而死。我将待在我自己的土地上，决不让出哪怕只有木鞋那么大的地方。”

让-弗朗索瓦·米勒出生于柯唐坦半岛北部瑟堡附近的格鲁齐村，这是一个远离巴黎的偏僻荒凉的村子。成长于农民家庭、农村环境的米勒将对土地的热爱融入自己的血液中，家庭对教育的重视更奠定了其艺术基础。

米勒的绘画天赋很早便展露无遗，田间地头就是他画笔下永不枯竭的素材。迫于生活的压力，直到二十岁才有机会拜师学艺，由此开始自己不断探索的艺术生涯。在柯罗弟子朗格鲁瓦的帮助下，他有机会前往巴黎学习绘画。高高在上的巴黎与乡下来的米勒产生激烈碰撞，他开始感觉窒息、孤独，与大城市格格不入。生活的窘迫、妻子的病逝、艺术的摇摆，这一切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柔软又坚强的内心。在第二任妻子卡特琳娜·勒梅尔的支持下，米勒坚定了当农民画家的前行方向。

童年的记忆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在其创作中，在1849年搬迁至枫丹白露森林边缘的村庄巴比松后，这种影响变得越来越明显。与米勒长大的村庄类似，巴比松周边满是树林和荒地，自然和土地的气息使他感受到久违的松弛，他的创作逐渐步入正轨。定居于此的大多是伐木工人、农民和画家，其中包括巴比松画派的领军人物，后来成为米勒挚友的西奥多·卢梭。以1850年米勒创作的《播种者》为例，身着红衫蓝裤的高大农民蹬着大木靴，腰缠种子袋，在苍凉的麦田中阔步挥臂，向前播撒着种子，身后成群结队的飞鸟伺机啄食他的劳动成果。充满韵律的步伐生动描绘了农民劳动的场景，更从某种程度展现出人民拥有的朴实力量，极大震惊了当时的上流社会，也获得进步人士如作家维克多·雨果的充分肯定。

作画之余，米勒投身于劳动中，不论是挖土、种植、浇水还是修葺房屋皆是熟门熟路。他正视和赞美劳动，并从中获得艺术的灵感与内心的满足。令人揪心的是，他始终在与贫穷抗争，哺育九个孩子的重担压得大脑袋、宽肩膀的米勒喘不过气来。就在苦苦挣扎的1857年，米勒的杰作《拾穗者》诞生。拾穗指的是秋季农村丰收过后在麦田捡拾剩余麦穗的行为，在当时的法国较为普遍。画面中，戴着红、黄、蓝颜色头巾的三位农妇不同程度地弯下腰，极为仔细地拾捡着散落在田野中的麦穗。画面左侧的两位农妇腰背几乎与地面平行，左手紧紧攥着几根麦子，右手吃力地搜索着地面，右侧的农妇正用眼睛逐一排查。她们与远处堆积成山的麦垛形成强烈的对比。米勒用讲述平常故事的笔触，定格农妇拾捡麦穗的瞬间，仿佛是对农民艰辛生活的无声呐喊，引起法国艺术界的地震。有人评论，农妇表面上拾起的是麦穗，实际上拾起的是生活的苦难。不可否认的是，虽然农妇们弯下了腰，米勒却在艺术上彻底站了起来。

此后的米勒在农民题材绘画上一路狂飙，他的作品也在赞誉和批评中不断得到讨论。不管是体现农民夫妇祷告场景的《晚钟》，还是表现劳动痛苦一面的《倚锄的男人》，都在创作之初受到艺术评论家的大肆攻击。他们无法想象，如此不登大雅之堂的画面让米勒堂而皇之地创作出来。他对此不以为然。正当在艺术之山上越攀越高之时，米勒的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1867年他最亲密的朋友西奥多·卢梭在他怀中逝世，悲痛的米勒无暇顾及当年因作品获得一级勋章的成就，他也进入了生命的暮年。在相继经受头痛、肺部感染等疾病折磨后，米勒于1875年离开了这个世界。

纵观米勒的一生，农民始终是他艺术创作的核心。他怀着对世界悲悯的心情，顽强地与贫困斗争，为艺术界奉献一幅又一幅经典之作。虽然他多次拒绝“社会主义者”的称号，但他作品中表现出来的对劳动人民的讴歌与赞颂，极大地振奋了当时的人民。画家梵高评价他:“在米勒的作品中，现实的形象具有象征意义”。米勒无愧于最伟大的农民画家之一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