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费奥多尔·弗鲁贝尔（1856—1910）是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俄罗斯象征主义艺术的杰出代表，其艺术生涯以其独特的色彩运用和深刻的情感表达著称。他的《天鹅公主》《天魔》系列等作品通过大胆的色彩运用，成功将文学中的象征主义主题转化为视觉艺术，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本文通过分析弗鲁贝尔作品的色彩运用，揭示其象征主义艺术风格的独特性。这不仅有助于人们理解弗鲁贝尔的艺术成就，也为探讨象征主义艺术的多样性和丰富性提供了新的视角。

　　【关键词】弗鲁贝尔；象征主义

　　弗鲁贝尔与“艺术世界”

　　19世纪末期，俄国社会矛盾急剧恶化。俄国文艺中带有象征主义、唯美主义倾向的思潮应运而生。象征主义能广泛而深刻地表达世纪末的情怀，表露由科技、思想、哲学等领域的巨大变迁而生出的华美、神秘、怀旧气质，表现积极与颓废、写实与虚幻、西方神话与东方情调混杂的气息。象征主义将诗歌的风格和艺术内涵转化为精神化的东西，涉及文学、音乐、戏剧、美术等领域。

　　在这个多样的、被人们称为“白银时代”的阶段，“艺术世界”是体现这个时期人们思维方式和艺术之路最有代表性、最有影响力的社团。“艺术世界”中，弗鲁贝尔更是一位独特的天才。他大器晚成，是在俄罗斯巡回展览画派的影响下崛起，后又脱离于画派的艺术之星。

　　格里高利·斯特宁写道，西方的象征主义语言与19世纪学院派的传统、稳固形式有关。弗鲁贝尔的艺术与那个时代有着复杂的关系。在他的绘画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令人惊叹、光彩夺目的个性，象征主义、新艺术的华丽倦怠、崇高的传统和奔放的沙龙特质。这种艺术绝不是放弃与当代的联系，有时甚至向当代致以过高的敬意，它一方面深深扎根于古典主义，另一方面又向往未来。它将俄罗斯绘画中特有的文学气质与对新艺术形式的大胆探索结合在一起。

　　萨比扬诺夫在《十九世纪欧洲画派中的俄罗斯写生画》一书中写道：“弗鲁贝尔在19世纪80年代左右形成了自己独立的象征主义风格，没有受到其他理论的影响。”弗鲁贝尔绘画诗学的独特之处在于，他笔下的人物绝不是通过动作或性格象征某种概念的人物，在他的绘画和素描作品中，人们可以看到一种惊人的、狂热的个性，以及一种模棱两可的（往往是肢解的）、矛盾的人物形象。孤独通过绘画的语言，穿透了观者的灵魂。弗鲁贝尔保留了艺术自我，对他来说，维护自我意味着专注于经典，从古代大师那里汲取灵感。弗鲁贝尔绘画的根在遥远的过去，萌芽则指向未来、隐喻、痛苦的自我表达。

　　真正的神话色彩

　　☆弗鲁贝尔对俄罗斯圣像画及拜占庭艺术的借鉴

　　1884年，契斯恰科夫向阿德里安·普拉霍夫教授推荐了弗鲁贝尔。当时，基辅考古学家和艺术史学家普拉霍夫正在领导基辅圣西里尔教堂的修复工作，他在那里发现了古老的壁画，并希望将这项工作与教堂新圣像壁画的修建结合起来。弗鲁贝尔凭借他在喧嚣的日常生活中对永恒价值的热情追求，以及他对经典的了解和热爱，恰逢其时地出现了。普拉霍夫很快就相信，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位杰出的艺术家和非常了解古代艺术的造型师，在一定程度的指导下，他可以驾驭当时青年并不特别推崇的拜占庭风格。

　　弗鲁贝尔为圣西里尔教堂的大理石圣像壁创作了亚他那修、圣母玛利亚、基督和西里尔的传奇标志性图像以及教堂壁画等。基辅国家博物馆、基辅美术馆、敖德萨艺术博物馆、霍尔利夫卡艺术博物馆、基辅圣西里尔教堂和圣沃洛迪米尔大教堂都收藏有弗鲁贝尔的作品，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中殿还可以看到他极为娴熟的修复作品。

　　对弗鲁贝尔来说，俄式拜占庭艺术是本土反现实主义、原始抽象绘画的重要先驱，这种绘画似乎预示着他自己的现代主义创新。弗鲁贝尔绘画中不同寻常的图像和典型的现代主义图像结构确保了他随后被左翼艺术评论家拥护为俄罗斯先锋派。

　　弗鲁贝尔的努力在这里得到了综合，将文艺复兴时期典型的纪念碑式心理主义，与世纪之交俄罗斯肖像艺术近乎病态的精神化，以及压倒性的绘画表现力（诗歌过度精神化的实质）奇妙地结合在一起。

　　从此，弗鲁贝尔开始了一生中最富有成果、最复杂、最戏剧性的时期。他利用这个机会画了大量的壁画，从而奠定了自己作为一个壁画家的艺术基础，为自己的禀赋注入了画巨幅画、画神话和富于装饰性的基因。另外，教堂壁画那神秘庄严、苦难压抑的情绪也影响了他日后的创作。

　　这些壁画的水彩草图本身就非常有趣，其中大部分都是艺术家无可争议的成功之作。在这里，他时而通过压缩人物形象来追求最大程度的平面感，时而又像撕开一扇窗一样，让傍晚的天空变得悲凉而广阔，从而让风景重获空间感，人物形象重获丰满。有时，他用几何图形精确勾勒出圣母和基督的脸庞，用几乎无法察觉的光晕取代轮廓，有时坚守拜占庭风格，有时则完全忘记了风格化。

　　☆弗鲁贝尔矿物色彩研究

　　这一时期，弗鲁贝尔创作了他最著名的画作之一——《波斯地毯前的女孩》。画中，少女的裙子似乎是背景的一部分，使前景中的少女和波斯地毯的背景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地毯、丝绸和珠宝作品中，小女孩就像一个遗失在万物中的珍贵玩偶。这幅作品反映了弗鲁贝尔对色彩的细微差别、宝石的光泽和金属的亮度的热情。但这些奢华并没有使被描绘的形象失去人性，其活泼的特征和毫不掩饰的悲伤在奢华的背景下反而显得格外突出。弗鲁贝尔创造了一个充满神秘、魅力和美感的诗意形象。画布表面闪烁着宝石和镶嵌画熔盐的光泽。

　　这幅作品中，艺术家首次找到了自己的色彩音色，那是一种厚重、犹如暮色的冷色调的“声音”。他尝试发明新的油画技法，不仅模仿镶嵌画，还将画面变成一颗宝石，从画布深处闪烁出纯净饱满的色彩。

　　人们在弗鲁贝尔的作品中听到了古老的回声。它让人联想起一幅用银器和珐琅装饰的画作，它有着充满想象力的五彩斑斓的空间、黑紫色织锦与金色的交织、宽阔的胭脂红砖色和精致的闪闪发光的笔触。艺术家本身的情感张力就像有意或无意地在画面上留下的痕迹一样明显。“想象一下产品所有色调都是红色、紫色和同一种颜色。它闪烁着火舌，像一个巨大的烧红的烤炉、一个战斗的矛盾思想的空间。”高更的这些话就好似为弗鲁贝尔的作品量身打造。

　　在不失去与物质世界联系的同时，画家创造了自己的世界，让观者重新认识色彩和形式的无声语言。画布上闪烁着各种深浅不一的红色，血红、胭脂红、珊瑚红，明亮或暗淡的紫色、地毯的紫蓝色和绿色……褶皱间密集的阴影被分解成许多色彩斑斓的碎片，画作的表面似乎在跳动，只有在富有表现力的色彩中才有生命力。《波斯地毯前的女孩》与《东方故事》一起突出了运动与静止的主题，通过静态的编织材料表现出来。在这些画作中，波斯地毯作为装饰品散落在墙壁、家具和地板上，它们由自由独立的设计图案组成，投射出一种持续运动的感觉。

　　弗鲁贝尔还是在校学生时，便热衷收集晶体模型，在《坐着的天魔》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些晶状体样式的花纹是如何组成岩石的嶙峋和鲜花的鲜活。弗鲁贝尔一直努力用类似镶嵌画中的方形色块来描绘他画中所有的物质和实体。天魔的身体、身上的衣服、天空和来自天际的光，土地和悬崖都是由这些方块组成。弗鲁贝尔并没有使用画笔，而是用调色刀来作画。他把颜料放在画布上，用刀将其划开，就像雕刻雕塑一样。

　　与弗鲁贝尔的雕塑作品比较，我们能看出艺术家雕刻和绘画的创作过程非常相似。弗鲁贝尔的雕塑颜色多样，是由于不同质地的搪瓷材料中含有大量的金属盐。烧制后，这些盐就会呈现出奇妙的光影和色彩，给其雕塑增添金属的色泽。这种金属的颜色也被弗鲁贝尔呈现在自己的绘画中。

　　当时，几乎所有的艺术家都认为自己并不是现实的模仿者，而是现实的创造者。弗鲁贝尔不断使用这种技术，使其成为自己的创作灵感。画面表面、纹理本身、色彩晶体中神秘而迷人的生命……这一切都蕴含在画面中，使人们能感觉到弗鲁贝尔的晶体具有生长、完善形态和产生新晶体的能力。

　　早期的弗鲁贝尔深受学院派及巡回画派前辈的影响，更注重对现实的表现，用色偏向沉稳，但他在后来的创作中不断发掘更多的自我意识，出现神秘主义与象征主义等倾向。阴郁、迷幻、斑驳陆离的色彩如音符般跃动于画面的角落，组成一首生与死的赞歌。衣着华丽的美丽公主漂浮在苍茫的蓝紫色冰海之中，颀长的脖子摇撼着苍白的死灰，散发绸缎光泽的晶莹被铅白色的光雾所消融，预示着幽灵般的公主带着留恋走向目击众神死亡的深渊。人物与背景色彩的强烈明度与纯度对比，烘托出神圣的神秘氛围，白、蓝、紫、银等冷色交织出一闪而逝、昙花一现的悲情。

　　《天鹅公主》还有明显的童话般特征。其不仅包含了一种愿景、一个色彩章节，还有一个活生生的近乎孩童般美丽的脸庞。公主的眼睛闪闪发光，头部与肩膀被寒冷的反光照亮，在周围，轻便、快速的笔触逐渐变得有力而优美。笔触、色彩组合、纹理、明暗斑块的相互作用和轮廓都有自己的含义，与主题平行，又独立于主题之外。弗鲁贝尔在描绘大自然时，常常选取夜晚、黄昏、日落和黎明前的时刻。正是这些时刻的光线，使人们产生难以言明、朦胧复杂的感觉。

　　《丁香花》系列也属于这一类作品。黑紫色情绪的交织中，孤独而神秘的紫色如黎明前阴冷的月光，潮湿、忧郁，就连白天日照下的花也显得阴暗沉闷。他绘画上的大部分风景静物探索最终都回归到民间艺术和神话题材的表现上，同时散发着强烈的情绪宣泄。弗鲁贝尔的画作所呈现的神秘、浪漫的彼岸之境让我们为之向往，同时也深深为那宝石般的笔触和瑰丽的色彩所折服。

　　弗鲁贝尔的艺术是象征主义的，他的色彩也是具有象征性的，同时代的画家都称“蓝紫色”为弗鲁贝尔的象征色彩[1]。黑色背景和蓝色调在前景中明亮起来，填补了繁茂、奇特的峡谷之间的空隙。丁香花开，燃起黑色火炬。女孩的裙子仿佛从绿色中浮现出来。笔触很快汇聚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几乎是虚幻的花朵和树叶的形状，又很快散开，形成一个闪闪发光的图案。它们很快在树枝间的深处熄灭，很快又变得非常具象。或许只有塞尚和雷诺阿等少数画家能成功创造如此复杂和谐的蓝紫色调。

　　结语

　　弗鲁贝尔对拜占庭和意大利艺术的研究，对歌剧、德国哲学和欧洲文学的热爱，都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了他的艺术创作。其借鉴古典艺术并融入个人风格，创作出充满深刻精神内涵、独特视觉效果的富有戏剧性和复杂性的作品。相较同一时代的象征主义画家，弗鲁贝尔更致力于表现现实与幻想的重叠，为了追寻自我意识，在意象与现实之间定格了永恒的画卷。他以宝石结构般的笔触，为反抗和悲剧坚实地立碑。

　　参考文献：

　　[1]古萨罗娃,张荣生.弗鲁贝尔的艺术[J].世界美术,1982,(02):21-25.

　　（作者单位：中国美术学院绘画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