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书画用具中将笔、墨、纸、砚视为“文房四宝”,随着文房器具的发展,又出现了笔筒、笔洗、笔架、墨床、墨盒、印盒、砚滴、笔添、臂搁、镇纸、调色盒等辅助用具。这些器物不仅具有实用价值,亦可作为书案上清雅的陈设品,用以增添生活情趣和艺术氛围,因此也与各种盆景、插花、水果、奇石等并称“文房清供”,又因其多有精美的工艺造型而被称作“案头文玩”。
案头文玩在中国传统文人心中具有独特地位,体现了主人的审美情趣和生活态度。它们往往蕴含着深厚的文化背景和象征意义,除了用来昭示文人士大夫的志趣理想,也常与各种传统的吉祥元素相结合,寄托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祈愿和向往,比如文昌塔寓意学业有成,蟾蜍表示蟾宫折桂,葫芦象征福禄吉祥……更有与四季节令相关的雅致意象,在时光的流转中传情达意、常伴身旁。
“东风随春归,发我枝上花。”春是温暖,有鸟语花香;春是生长,去播种耕耘。北京观复博物馆中,收藏着一扇清乾隆时期的剔红百宝嵌鹿鹤同春桌屏。桌屏是古人放置于桌案上用于欣赏的物件,这件鹿鹤同春桌屏以木为胎,四周髤红漆,边抹以“卍”字符为地,上浮雕绳拉玉璧纹;披水牙为西番莲纹;除了剔红工艺,还结合百宝嵌,绦环板以剔红的万字符为锦地,上嵌四只玉雕蝙蝠,中间嵌黄玉镂空“寿”字,合为“福寿万代”之意。屏芯木胎,上髤黑漆,以玉、朱砂、砗磲等杂宝组成鹿鹤同春图:鹿衔灵芝,立于苍松之下,苍松遒劲,上有仙鹤飞舞。中国民间俗信中,鹤为仙禽,鹿为瑞兽,《淮南子·说林训》有“鹤寿千岁,以极其游”之说,鹿鹤同春作为传统吉祥图案,寓意春满乾坤、万物向荣。同时,“鹿鹤”谐音“六合”,故而也寓意“六合同春”。《山海经·海内南经》说“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中国古代常用“六合”来指代上下和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泛指整个天下。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炎炎酷暑,正是荷花怒放的时节。荷花艳而不妖、媚而不俗,芳香清远、沁人心脾,赏荷之风由来已久,古今文人墨客皆对其青睐有加。北京故宫博物院有一件清代玉把莲水虫荷叶笔洗,为清宫旧藏。这件笔洗青玉材质,凝脂生辉,温润厚泽,凝蕴章华,抛光精到,包浆自然。笔洗整体为荷叶形,叶心下垂,叶边内卷,形成内凹的洗心,底部和叶边四周浮雕水草、荷花、小荷叶及蟹、螺、蛙等物,雕工精细,生动逼真,彼此相映成趣,是一件极为雅致的玉雕精品。笔洗为涮洗笔毫中余墨的常备用具,晋唐时期就已使用,其造型多为敞口,或深或浅,以小而精致为美,材质各异,是重要的文房用具。荷乃“花之君子者也”,又名莲花,与“廉”同音,寓意清正廉洁。以莲比德,承载着数千年来中国文人潜心追求的“高洁入世、超凡出世”的价值取向。
“园林夕照明丹柿,篱落初寒蔓碧花。”秋叶飘落的季节里,一串串火红的柿子能够治愈秋季带来的萧瑟寂寥之感。柿果丰厚圆硕,形若如意,“柿”又与“事”“世”谐音,寓意“事事如意”“万世顺心”。《尔雅》载,柿子有七德:一寿,二多阴,三无鸟巢,四无虫,五霜叶可玩,六嘉实,七落叶肥大。唐人郑虔家境贫寒,曾用柿叶练字,终于有所成就,其书法、绘画、诗歌被唐玄宗赞为“三绝”。明人张定《在田录》记录,朱元璋因饱餐柿子而保全性命,封它为“凌霜侯”。历代诗人吟咏柿子,画家绘制柿图,医家配制柿药,匠人制作各种柿形或柿子纹饰的用具,共同组成了丰富多彩的柿文化。笔者也收藏了一对清代黄杨木雕柿形镇纸,高约5厘米。镇纸又叫纸镇、文镇、书镇等,用来压住纸张,以保持纸面、书面的平整。这对柿子器物规整、雕刻逼真,圆润饱满、叶蒂俱全,仿佛刚从枝头摘下一般。黄杨木质细腻缜密、色泽黄褐,包浆圆润自然、纹理清晰,给人以雅致和温暖之感。在这对镇纸上,笔者看到了意、形、材、工的完美统一。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伴雪而生的梅花傲骨芬芳,装点着银装素裹的世界。文房之器素来讲究高雅格调,而梅花不畏严寒、傲视冰霜的君子品格,踏雪寻梅体现的文人雅趣和高洁追求,让梅花这一意象成为案头的美丽风景。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一件明代子冈茶晶梅花花插,高11.4厘米,口径4.2厘米,底径3.8厘米。花插呈筒状,茶色,梅树干形,枝干虬曲苍劲、风韵潇洒,有一种饱经沧桑、威武不屈的阳刚之美。器身有白斑,工匠巧做俯仰白梅二枝,花蕾并茂,淡雅别致,中间为行书“疎影横斜,暗香浮动”,出自北宋林逋诗作《山园小梅》中的名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该诗脍炙人口,凭借对梅花的传神写照,被誉为咏梅的千古绝唱。字末署圆形“子”、方形“冈”阴文二印。茶晶是一种颜色如浓茶汁色的水晶,主要产于我国内蒙古、甘肃等地。这件茶晶花插的制作匠人系明代治玉圣手陆子冈,他在花插制作中成功将印章、书法、绘画艺术融入玉雕工艺,的确格调高雅、技艺不凡。
(本文配图由作者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