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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访"云门"舞者林怀民
    2010年01月06日 中国美术家网 责任编辑:jiping 热度:0  

      他不是舞蹈科班出身,学习的过程也是时断时续,他似乎一直是走在舞蹈的边缘,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舞蹈的世界放射光芒

      灯光暗下,幕布拉起

      舞台上流水潺潺,明镜辉映

      舞者如花绽放

      一出《水月》,被誉为“20世纪当代舞蹈的里程碑”,柏林的《国际舞蹈》杂志曾经如此评价:“东方的太极与巴赫的经典,等待两百年,只为了在《水月》中相逢。”1993年林怀民曾携《薪传》赴京演出,极为轰动。14年时光飞转流逝,2007年7月上旬,林怀民再一次站在了北京保利剧院的舞台上,这次他带来了《水月》,带来了《白蛇传》,带来了台湾云门舞团的30年。




      从悉尼歌剧院开始,德国、莫斯科、里斯本、伦敦、巴塞罗那,然后回台北三四天,再来到北京,两个月的时间,林怀民和他的云门舞团几乎做了一次环球旅行。

      身形瘦削,一袭黑衣,林怀民身上散发出舞者特有的挺拔气质,“保利变漂亮了,北京多了很多高楼大厦,可是交通也更拥堵了。”

      这次,林怀民为北京的观众精选了云门舞团创立至今所创作的精华,而这些剧目在结束此次表演之后,大概也要休息了,“我六十岁了,已经老了,而我的舞者们正是最好的年华,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再翻几座新的山头,看些新的风景,而不是重复这些,虽然它们依然被全世界的观众喜爱。”

      由《红菱艳》而起的“舞”之恋

      父亲给他取名“怀民”,是希望他将来可以服务人群,这是一个成功的政治家对自己孩子的期望。他大概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确实走上了服务人群的路,却不是他期望的那个政治舞台,而是实实在在的舞蹈舞台。

      幼年的时候,林怀民初次看到旧好莱坞电影《红菱艳》便爱不释手,看了七八遍还不过瘾,影片给他埋下了喜爱舞蹈的种子,他开始在家里跳进跳出,有时候还会跳到桌上表演。

      1967年暮春,保罗·泰勒第一次来台湾演出,那时还在读新闻系三年级的林怀民特地起了个大早,穿上白衬衫卡其裤,从政大赶早班公路局车,到南海路“美新处”买30元一张的学生票。

      “天亮前下了阵雨,罗斯福路被雨水洗得黑亮,路旁木棉树梢绽放了几朵橘红的花,空气里透着清新的喜悦。”

      这喜悦却没给林怀民带来好运气,学生票被一抢而空,林怀民觉得天空一下子昏暗了下来,他一咬牙,又跑到台生乐器行,毅然抢下一张10排的60元券。

      “60元,我一个半月的零用钱,我从不后悔。”

      那或许就是舞蹈的种子在他生命里开始发芽的时刻。

      “你为什么不写小说,去跳舞了?”

      “跳舞是我的初恋,写作是我的妻子。结婚后,遇到老情人,旧情复发,于是舞蹈变成了我的情妇。”

      “妻子与情妇,你偏爱哪个?”

      “两个都爱。”他不假思索地说。

      14岁,林怀民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文字作品《儿歌》,却用得来的稿费上了他生平第一次的舞蹈课;19岁,他就读台湾政治大学新闻系,却开始间断地习舞,师从旅美舞蹈家黄忠良;22岁,他出版了短片小说《蝉》,继续新闻学习,并正式在美国玛莎·葛兰姆以及摩斯·康宁汉舞蹈学校研习现代舞;26岁,他回到台湾,创立了“云门”舞团。

      那时林怀民还很年轻,老照片上,大大的睁着眼的年轻人,眼神中的青春,热情,迷茫,责任全都糅合在了一起。“我们距离成熟很远,然而云门舞集不应惶惑。因为年轻,我们可以成长。”在那本《云门舞团与我》中,林怀民这样描述当初的那些日子,他也曾想过甚至真的放弃,因为压力,因为劳累。于是他逃避,很久都没有去练舞场,直到一个多风的夜晚,在街上徘徊的林怀民再次推开练舞场的门。他脱下鞋子,开始上课,教着教着,他开始兴奋起来。

      “下课后,舞者们习惯地趴在地上喘息。我要离去时,她们坐起来,静静地说:‘老师,谢谢你。’我冲下楼,在无人的黑巷里狂奔。流着泪,我记起玛莎·葛兰姆的话:‘我没有选择成为舞者。是舞蹈选择了我,就这样舞蹈变成我生命的全部’。”

      我的舞蹈是胡思乱想

      他不是舞蹈科班出身,学习的过程也是时断时续,他似乎一直是走在舞蹈的边缘,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舞蹈的世界放射光芒,“我不是舞蹈出身,我从来也不是一个很爱上台,脚拿很高的那种人,我一路过来都不会,但这正好可以让我胡思乱想。”

      一句人们习以为常的俚语“镜花水月毕竟总成空”,于是有了《水月》。

      在印度恒河岸边,林怀民看见乳白色的烟从焚尸场升起,丧家的男子从头到脚裹着白的棉衣,胡子刮得非常干净,他想到了自己重病的父亲,于是有了《烟》。

      他的每一次创作都来得如此看似不经意,他不知道哪里就会蹦出一个想法,“如果知道自己要创作的方向,我可能就不做了。我每个作品都是面对一种未知,为它来苦恼,那个苦恼是每个编舞者应该具有的病态,没有病是不会编舞的。”

      在林怀民看来,编舞是一种冒险,“因为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在他这里没有政策,他自己没有政策,“云门”舞者也没有政策,“面对这个身体,想接下来还可以做些什么?这非常有趣,它有一万种可能,但是你不知道,这会让我睡不着觉。”

      “我也不管‘云门’是当代或者现代舞团,也不管是传统还是现代,我不需要给它画一个框,我要打破这些规范,即使是你上一个作品才立下的规范,你都必须把它打破,这样你才能看到新鲜的东西,呼吸到新鲜空气。”

      云门舞团就是这样一个打破常规的地方,人们总是会谈论,为什么“云门”的舞者高矮胖瘦什么身形都有?“我不喜欢所有人都是高高的一个样,身形在这里无所谓,重要的是你的动作要有个性,你看‘云门’的节目就会发现,即使是同样一个动作,‘云门’的舞者每个人都会舞出不一样的感觉。”

      做一个‘云门’的舞者很辛苦,“他们要学的东西太多,甚至还要练习书法,年轻人进来是需要时间适应的。”于是,即使是在国外演出,这些舞者也会在住的旅店里练习书法,把它当消遣。

      文字出身的林怀民,在创立云门舞团之初,曾经响亮地说出“中国人编舞,中国人作曲,中国人跳给中国人看”的口号,“那时候有感于台湾社会对西方文化太多的依赖,才会有了这个想法”。

      那时正好赶上台湾要摆脱贫穷、改善社会品质和文化环境的时代。林怀民大量地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吸取灵感,创作了《红楼梦》、《白蛇传》等众多作品,这些作品里有京剧,有名著,有我们传统思维上一切传统文化的要素。

      正像他自己说的,这时期的他在不断地做加法,他渴望把所有元素都放进自己的作品里去,于是我们可以看到《红楼梦》里众女子统一而华丽的斗篷,一众人排队转动的场面,“排队对‘云门’真的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我不喜欢排队、制式。”

      于是在后来的作品中,我们看到的是越来越简单的舞者,黑白的舞台,“一切简单的结果,呈现出来的焦点就是舞者的身体。我很高兴今天的‘云门’不再为故事、为角色服务,‘云门’的舞者在台上,那表现的就是他的身体,他的脾气。”

      走过了最初那段极端回归传统的时间,林怀民开始更多探索符号性的事物,“我已经不在乎所谓的中国味道,中国在我身上,表现出来的就是中国,而如果没有,不管舞美、音乐、服装如何好,它也是一个坏作品。”

      “什么是中国?2008年举办奥运,有鸟巢的那个也是中国,谁说紫禁城才是中国?我们的任务是如何延伸传统,加入新的东西,当打开的时候,你吸收,变出新的东西。说到中国的时候,我们不一定需要把它拉到古时候,今天的我们也是中华民族,传统有时候是灵感,有时候也是包袱,就看你怎么应用它。”

      林怀民说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当媒体铺天盖地在讲述他表现的书法、静坐、太极的时候,他告诉记者,这些东西我都不懂,“我并不理解这些东西,对它们也没有研究,我要的是能够理解、受过这些训练的舞者,我来跟他们的身体产生对话,我并不拿东西来框住它们,所有的太极、静坐或者其他,都只是手段而已。”

      完成在北京的演出后,林怀民和他的舞团就可以有个短暂的休假了,他幽默地说:“我们期待这次演出,我们同样期待演出之后的假期。就让大家打开心胸,惊艳这场表演吧。”

      林怀民与“云门舞集”

      林怀民1947年出生于台湾嘉义,14岁开始发表小说,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台湾文坛瞩目的作家。留美期间,一面攻读学位,一面研习现代舞。

      “云门”是中国最古老的舞蹈,相传存在于5000年前的黄帝时代,但早已失传。1973年春,林怀民以“云门”作为名称,创立华人社会第一个当代舞蹈团体。30多年来,“云门舞集”排演了150多出舞蹈作品,成为台湾地区两三代人的共同记忆。“云门”也经常应邀赴海外演出,是国际重要艺术节的常客。近年来,每年在大都市举行的户外公演,平均每场观众多达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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