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摄影的真实性原则必须坚持

—— 第八届中国摄影金像奖组委会答记者问

真实是纪录摄影的本质特征。由于真实性问题而引发的对纪录摄影作品的争议，国内外并不鲜见。特别是近年来，随着数码影像技术的发展，包括荷赛、华赛、中国新闻奖在内的重要评选中，就发生过多起因修改原始影像、违背纪录摄影真实性原则而被取消获奖资格的事例。

根据中国文联《关于认真贯彻<中国文联全国性文艺评奖管理办法>，进一步改进和规范文艺评奖工作的通知》精神，针对第八届中国摄影金像奖部分获奖者的作品受到质疑的情况，第八届中国摄影金像奖组委会对本届金像奖展开复查工作。经过意见征询、获奖者自查、作品网络展示、影像技术鉴定及中国摄影家协会主席团会议讨论研究，第八届中国摄影金像奖组委会近日决定，取消杨晓宁、欧阳星凯的金像奖获奖资格。据此，记者就广大读者关心的问题采访了第八届中国摄影金像奖组委会有关负责人。

纪录类作品不得违背真实性原则

记者：取消杨晓宁、欧阳星凯中国摄影金像奖获奖资格的依据是什么？

组委会有关负责人（以下简称“组委会”）：目前已确认，杨晓宁、欧阳星凯分别有3幅和1幅参评金像奖创作奖纪录类的作品存在通过电脑软件修改原始影像、改变被摄客体原貌的情况。这种做法违背了纪录摄影作品以真实为生命的本质特征。

2004年召开的第七届全国摄影理论研讨会对纪录摄影的本质特征进行了定义：“纪录摄影的主要目的在于对客体（即客观世界中存在的人、物或发生的客观事件）的视觉形象进行记录，并用以向社会群体或个体传播信息，或用作社会档案文献资料。基于这一目的，纪录摄影作品必须真实。”近几年来，我国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影响最广的全国摄影艺术展览（简称“国展”）推行了摄影作品分类评价体系，也对纪录摄影的真实性做出了规定，明确要求参展的纪录类摄影作品不得修改原始影像，国内其他多个重要影展也做了类似的规定。

记者：取消他们的获奖资格经过了什么样的程序？

组委会：组委会责成中国摄协有关职能部门组成第八届中国摄影金像奖获奖作品复查小组，重点针对作品的著作权问题和纪录类作品的真实性问题，进行了全面复查。

复查工作包括以下内容：

一是获奖者自查。获奖者均以书面或电话形式做了回复。杨晓宁在回复中表示将积极支持和配合复查工作，并如实介绍了自己参评作品的拍摄和制作过程。欧阳星凯则是在复查工作开展前，尚未有任何人对其参评作品提出质疑的情况下，于今年2月初便主动向组委会说明其1幅参评作品修改了原始影像。

二是展示获奖作品。自3月5日起，本届金像奖获奖者的所有参评作品通过中国摄影家协会网进行了长达6周的展示，并开通“会员之声”信箱和论坛征集意见。

三是召开影像技术鉴定会。在上述工作基础上征调第八届中国摄影金像奖纪录类作品的高精度图像文件或底片，邀请数码影像专家，于4月9日和4月18日进行了两次鉴定。

4月24日，中国摄协第七届主席团第四次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听取了复查小组《关于第八届金像奖获奖者参评作品复查鉴定工作的报告》，表决通过了取消杨晓宁、欧阳星凯本届金像奖获奖资格的建议案并提交组委会。

组委会接受中国摄协主席团的建议，做出《关于取消杨晓宁欧阳星凯第八届中国摄影金像奖获奖资格的决定》。

影像技术鉴定有助于真实性判断

记者：哪些专家参加了影像技术鉴定？鉴定是如何进行的？

组委会：复查小组邀请刘宽新、冯严、高函、肖雁群等4位数码影像技术方面的专家承担此项工作。他们有的曾多年主持全国重大摄影评奖的影像技术鉴定，有的根据工作经验提出了影像技术鉴定的内容范畴，制订了系统的操作流程，有的多年从事电脑技术工作，有的多年从事影像输出工作，在数码影像技术领域均有一定建树和影响。

专家们对纪录类获奖作者的所有参评作品进行了普查。鉴定的重点落在纪录类作品是否存在使用电脑技术或传统暗房技术进行影像合成、剪贴等过度处理情况。

组委会与专家们一致认为，在真实反映被摄客体原貌的前提下，将彩色影像整体转换为黑白影像，从画面中剪裁出局部作为独立作品，使用接片手段扩展画面视野，对作品的色相、亮度、反差进行有限的调整，是纪录类作品可以接受的，是合理的。但是，使用剪贴等技术手段，不合理地、过度地改变被摄景物中的元素，则违反了纪录摄影追求真实的本质特征，是不能接受的。

记者：遭到质疑的作品是不是确实都存在问题？具体的鉴定结果是怎样的？

组委会：此前遭到质疑的杨晓宁的“新农村建设纪事”系列组照中的《辣椒红了》《欢乐时光》《新村建成》等3幅照片，专家鉴定后认为并未改变原始影像，个别未获质疑的参评作品却被发现改变原始影像的痕迹。

经鉴定，杨晓宁参评作品“新农村建设纪事”系列组照中的《春插时节》《蔬菜基地》《稻谷晒场》和欧阳星凯参评作品《杂货店的老伙计》存在剪贴等情形。专家们确认杨晓宁和欧阳星凯的个别参评作品对原始影像的修改，影响了影像客观真实性，不符合纪录摄影的真实性原则。

记者：如何看待技术鉴定在纪录摄影真实性判断中的作用？

组委会：必须看到，影像技术鉴定仍只是判断纪录摄影作品真实性的一种辅助手段。但是，技术手段的介入，将极大地提升数码影像时代纪录摄影真实性判断的科学性。

还需要看到，目前条件下，尽管专家们进行了十分认真的工作，但仍不能保证完全没有疏漏。如若再发现本届金像奖存在问题，将交由下一次中国摄协主席团会议提出处理建议。

取消获奖资格并不意味着对当事人的全面否定

记者：当事人对于鉴定结果如何看待？

组委会：两位当事人表示，对照片细部的微小修改只是为了提升其表现力，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做法会违背纪录摄影的真实性原则，教训是深刻的。他们还表示，对组委会的处理决定表示理解，对摄影艺术的热爱，对中国摄影金像奖荣誉的追求，将不会放弃！

记者：有人认为，作者对照片所做的细节调整并不影响作品的真实性和整体效果，因此取消其金像奖资格，是否有些过于严厉？

组委会：这种声音，在有人对个别获奖者参评作品提出质疑时就存在。在中国摄协第七届主席团第四次会议上，主席团成员就是否取消杨晓宁和欧阳星凯的金像奖获奖资格一事，也进行了激烈讨论。多数主席团成员认为，纪录摄影的概念非常明确，两人的部分参评作品修改原始影像的事实清楚，应当取消其获奖资格，以维护金像奖的权威性和专业性。但也有部分主席团成员认为，杨晓宁和欧阳星凯对纪录摄影概念理解不清，并非主观上的故意，同时，对画面局部细节的修改并未改变照片所反映的基本客观事实，可否给予警告。还有主席团成员提及，二人参评作品的题材是积极和健康的。杨晓宁一直关注着新农村建设，用影像反映当地农民生活状态和农村发展变化；欧阳星凯用镜头关注百姓生活，关注即将消失的传统生活方式，并且在组委会要求自查之前主动说明情况，建议宽大处理。经过激烈争论，最终以少数服从多数的表决通过了取消二人金像奖获奖资格的建议案。

组委会接受中国摄协主席团提出的处理建议，做出了取消杨晓宁、欧阳星凯获奖资格的决定。但这一处理并非全面否定他们的摄影成就，我们相信，经过这一事件，他们对于纪录摄影的本质特征会有更深刻的理解和认识，他们在摄影之路上的步伐会更为坚实。

完善评奖机制，加大监督力度

记者：金像奖出现此类事件，评委会有无责任？在今后如何避免或减少类似事件发生？

组委会：金像奖评委会主要职责是对作品的艺术水平和专业水准进行评判。但随着影像后期制作技术手段的复杂化，有些原始影像的修改痕迹很难进行直观判断，即使影像技术专家的鉴定，也难以保证不存在疏漏。

中国摄影金像奖自1989年举办至今，一直在不断完善评选机制。随着新技术的发展，评选工作遇到了一些新问题、新挑战，金像奖评选工作也暴露出漏洞。

针对这一现状，今后我们将在征稿启事中，对参评作品做更加清晰严格的要求；进一步完善评奖规则，增加影像专家技术鉴定环节；在制度上使作品公示常态化，广泛接受社会监督并加大处罚力度。

我们知道，广大摄影人，尤其是非职业摄影人对于纪录摄影的概念和原则，认识上尚有不清晰之处。Photoshop等数码影像处理软件的出现，确实为摄影表现力的丰富带来了很大方便，但手段的便捷并不能改变摄影记录功能的真实性原则。无论世界如何发展，无论摄影如何多元，无论面临着多少挑战，纪录摄影的真实性原则都应坚守。

我们将加强学术普及和专业教育，同时呼吁广大摄影人加强自律，更好地发挥纪录摄影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