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平遥摄影大展上,一场名为“80年代中国摄影”的展览雄踞了平遥柴油机厂显要位置一个大大的展厅,张海儿、朱宪民 、袁冬平 、于晓洋 、于德水、 许涿、安哥等中国摄影界中流砥柱80年代所拍摄的重要作品在这里集中展现, 杨小彦、李媚、鲍昆、顾铮、蔡萌等知名评论家、策展人用展览和研讨力图对一个时代的摄影进行梳理各与这样“大牌”的展览形成对比的是二针厂学生展区的小型展览,这里展示的多是摄影专业在校学生的作品,从纪实到观念,从城市生活到个人思考无一不备,涵盖广泛,却显得稚嫩芜杂,并存在着“复制化”、“强加观念”等多种问题。然而就是这些不成熟的作品,却是这一代年轻人用他们的视野和思想缔造出的属于他们的新世界。中国摄影家协会网(cpanet)选择了几位80后摄影师进行访谈,这几位年轻人不能代表整个80后摄影群体,但他们的作品和观点,也许能让我们窥豹一斑,了解80后年轻摄影人的某些方面。
在平遥二针厂学生展区进门处的一个小展厅,记者遇见了第一位采访对象,刚刚获得平遥摄影节新锐青年摄影师奖的李东翰,一个还在北京电影学院就读的80后摄影师。
CPA: 作为一个87年出生,现在还是在校学生身份的年轻人,能在平遥摄影大展上举办个展,并获得新锐青年摄影师奖,你可以说走在了同龄摄影人的前面,这次来参加平遥摄影展,有什么感受呢?
李东翰: 首先必须承认,平遥摄影节,应该叫做是中国平遥国际摄影大展让我感受到中国摄影人的力量,这个力量太强大了,一个小小的平遥古城里面聚集了无数摄影人,当然包括一少部分国外摄影人。整个展览包容了所有的摄影形式以及各种阶层的摄影人的作品。其中有我们国家顶尖的甚至在国际上非常有名气的摄影大师,同时也有一些摄影的狂热爱好者。不论是大师的作品还是做着不同行业的爱好者的作品,至少整个展览让我感受到中国摄影人对摄影的热情核力量。其中很有意思的是,我觉得所谓的业余爱好者的很多作品实际上并不“业余”。不论影像质量还是意识上都不比所谓的“专业人士”差。可能是因为这些摄影人不被所谓专业框架束缚,所以可以全情的投入去做个人所热爱的摄影。当然,这么大的一个展览,并且是开放征集式的,质量上肯定会有所差异,但是所有去看过平遥摄影大展的人,都会感受到参展作者对于创作的真诚。对于职业摄影师,这包括个个摄影应用领域和摄影艺术家来说,这个展览实际上是一个很好的平台,大家可以通过展览的形式来把自己的作品展示出来。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商业摄影师的照片最终是要用于杂志灯箱和其他生活中的平面媒介,新闻摄影师的照片最终是要用于报纸网站等新闻媒介上。一张照片被悬挂在展厅中被观众以作品的形式参观的机会并不多,所以这个展览给这些应用类摄影提供了一个从另一个角度被观看的平台。
对于我来说这个展览很重要,我在高校上学,接受的应该算是国内最前卫的技术和思想教育,但是这个行业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并不是很了解。并且摄影这个大行业很有意思,可能一位摄影师对摄影的各各门类都有兴趣却只能在某一个领域比较精通或者钻研。比如技术潮流这种东西,拍服装的摄影师平时在意的肯定在服装摄影这方面多一点,拍产品的摄影师肯定平时对静物摄影多关注一点。但是我在这个大展中什么类型的都能看到,而且看完了也肯定会有一个分析判断。这就不得了了,很多摄影人总觉得要从绘画什么的找灵感,学习绘画的什么什么。但是实际上我们对各各门类摄影的了解到底有多少?画意摄影是摄影比较起步的一个阶段,这点在摄影史上我们可以看到。当然我并不是说它不好,只是我们看到再这么大型的一个展览里涵盖了基本上所有的摄影语言类型,完全可以归纳出摄影本身的语言性来指导我的创作,其包括了工艺技术和哲学社会的思考。对于一个参展者来说重要的东西除了展示自己的作品之外,更重要的是对于自己创作的指导意义。一个展厅每天回来无数的观众,这些观众会对作品有一番评价。这些观众里面包括了同行以及评论家,这些人的评论是带有学术意义的。还有一些很重要的观众就是普通观众。这些观众可能没有受到过任何视觉教育,但是我们并不能说这些观众不懂。没有受过视觉教育的人实际上是最本能的,他们对画面的理解完全处于一种自然人的高级观看,比如老人和孩子,他们对照片的观看不会牵扯到一个什么哲学理论社会学理论,老人对作品的文化信息的高度提取是我们不能不在意的。孩子完全作为一个无社会意识的人,他们会用最原始最本能的审美来判断一张照片到底是他喜欢的还是不喜欢。当然,小孩子很可怕,他们会不自觉的去触摸甚至不小心破坏作品(无奈笑)。
CPA: 在你的作品里,观众们印象比较深的,有一个叫“自己玩自己”的主题。为什么会以它为着眼点进行拍摄?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艺术表现形式?
李东翰:对于作品,我不太喜欢用套词来把东西说的太高深,要说的话还是要说到个人身上,做“自己玩自己”其实是必然的,就好像我们做了什么事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然后是要反思的。本身这组作品是说80后独身子女的成长问题,我本身就是80后,87年生人,算是搭在80后这辆列车的左后一节车厢里。这种孤独的成长经历在我人生中是永远抹不掉的,所以我做的所有东西,包括拍的花花草草都有人说存在孤独感。我觉得我毕竟还没有渊博的知识使我成为理论家,那么作为一个创作者,那么面对创作首先是要真诚。我本身就是当事人,虽然度过了那段日子,但是身上还是留下了印记。不论这件事情本身好坏,都好像古代发配边疆得罪人脸上留下的烫印,身在其中过,就无法客观了。这件事情让我在做这组片子的之前挣扎了很久,因为能否完全客观直接影响到我选择的表现事件时的话语方式是否能够真诚。就好像在法庭上,如果你是当事人,你就无法佐证。起初我很想用类型采样的摄影记录方式去创作,这样比较容易,也不必考虑后来创作中的很多例如戏剧性舞台性的问题。但是最后还是没有用那种方法,原因还是希望我的创作能够真诚。我觉得只有我真诚,观众的感受才会强烈。确定了话语方式,最终的表现形式才会形成。至于表现形式,既然我是在述说而不是评论,那么,我还是希望这种述说能够像和朋友讲故事一样带有趣味性,最为一个当事人对清楚这件事的人讲述他,可以是个笑话,或是调侃,关键在于创作者的态度。就好像关在一个笼子里的狼和兔子,反正都是要杀死兔子最后吃掉它,但是狼的态度决定了,是直接一口咬断兔子的脖子还是先用锋利的爪子把兔子玩死。如果我是狼,我肯定会选择后者,我希望我的生活里充满趣味性,所以我也希望我的作品里也有这种感觉,如果多少能有点暧昧的感觉那就更好了呵呵……
CPA: 与很多你这个年龄段的年轻摄影师一样,你的作品比较注重创造性和个人感受。请问你对与你这种偏重“创造”摄影不同的“纪实摄影”的看法是?在摄影的创造性和记录性上,您认为当代的摄影更应该有什么样的偏重?
李东翰: 怎么说呢?纪实摄影是众多摄影应用门类中的一个门类,所以没有办法对他说出什么看法。总不能再把他的什么社会意义再说一遍吧?我觉得没有必要,大家都明白纪实摄影在摄影史上的重要地位,和本原性。纪实摄影始终是主流这是无法改变的,从最早作为绘画素材后来成了文献资料到后来布列松、布拉塞这些纯粹记录事件的大师再到后来的新地形主义直至今天,纪实摄影始终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但是今天,技术强大到这个地步,随处都是摄像头,对于事件记录已到了随时随地的地步,我们拿着摄影器材靠两条腿根本拼不过守株待兔似的摄像头记录。5Dmak2出来之后很多摄影师直接拿着它去录像,然后回来裁帧。实际上这就是后面一个问题的答案,也是我一直在研究的纪实摄影的核心到底是什么?
事实上摄影始终都是在选择,至少这是人类操控机器的前提。这个选择并不是简单的选择,人类对事物的选择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得到的最终得到的答案是众多目标中的一个。机器不会这么复杂,所以答案不会丰富。相机本身不可能创造一个实体,但是他可以记录一个实体。我觉得记录的事情可以交给机器去做。摄影师要做的是去创造一个观看方式,也就是如何去看。当代摄影后者别的什么肯定是要偏重创造性的,当然这并不是说记录不重要,人类是经验动物,记录是经验的基础。当代摄影我觉得会朝着个人风格化发展,这个个人风格指的是摄影师的个人观看方式。交通方便了,世界变小了,摄影的猎奇性逐渐被削弱,过去只有通过照片来观看的景物人文现在普通百姓也可以看到。那么这个时候摄影人实际上是在普通观众拥有视觉记忆的基础上创作。试想如果一张照片和普通人看到的是一样的,那么摄影的意义在哪里?
我个人觉得青年摄影人和老一辈摄影人是没有区别的。大家都在拍摄自己关心的事物。数字技术的应用,在当代摄影中多数是拼贴合成之类的,这在传统时代也是有的,不说尤斯曼这种外国大师,就说中国人,郎静山先生在胶片时代就是用拼贴合成技术来表现自己对中国文化的观念。说是不同实际上是时代和机巧,人始终没有变。不论什么时代,成功的摄影人始终拥有着当时比较完善的技术和之前提到的个人独特的观看方式。
CPA: 那么,你觉得青年摄影人应担负什么样的责任?
李东翰: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但是有一条。把中国文化融入摄影艺术中,再把有中国特色的中国式摄影文化推向世界舞台,甚至在世界舞台上占有重要位置,应是我们这代青年摄影人的该承担的责任吧。
CPA: 谢谢你的回答,采访结束以前,能“打听”一下你近期有什么样的拍摄计划吗?
李东翰:我想拍什么不重要吧。更重要的是未来能够完善和丰富我的人生,没有人生经历还谈什么创作?只有丰富的人生,才能创作出深刻准确的作品。
编辑点评:很有个性的年轻人,希望他能走得更远。
李东翰作品集一:自己玩自己
生于80后的独生子女是不幸的,似乎大部分这个年代出生的人都有过,不情愿的一个人呆在家里的经历。实际上这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作为计划生育的受害者,家里唯一一棵独苗。多数孩子孤独的过完了他们的童年,而孤独的童年,又会造成自我存在感的缺失。在从儿童到成年成长的过程中无法外出,同时没有什么朋友,家长忙于工作无时间陪伴,也没有电视电脑什么的,自己玩自己成为童年唯一乐趣。精神病研究者发现儿童长期处于孤独状态,自己独自扮演两个或多个角色,容易产生人格分裂。而广大中国独生子女,正是中国计划生育的受害者,这类人特别容易产生孤独感,引发各类精神疾病。在看似美丽的有如童话般虚拟的世界里,造就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李东翰作品集二:中华成语
按图索骥
我们一直受教育,却一直无知,我们一直没文化,却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没文化。我们盲目的追求金钱、物质、地位、感观刺激,为了得到这些,我们愚蠢的浪费着十几年的大好光阴。最后得到是什么?一张废纸而己。我们受到的怎样的教育?试想除了牛顿是否我们还有其它解释雨水为什么一定要从天上落到地面呢?做为当下的中国人,到底还除下多少中国根。教育不断扭曲着历史,不继打薄着文化,为的只是历史文化的大众化。作为当下的中国人,苟活于稀薄的传统文化中,盲目的一味西化,到底还能走多远。有人说中国的美盲比文盲多,我看不尽然。中国的非文盲人口中至少有十三分之十二是伪非文盲。他们识文却不会断句,知书而不达理。对文化理解的过份曲解和表面化,使得本来厚重的中国传统文化,薄如一张草纸。美学也就更不必说了。中国书画,气、韵、形、势,还不如明星海报看得顺眼,最后也只能落得有身份之人家中墙纸—流。传统文化的没落的某种具体形势是随着工业、消费、大众文化这些被我们认为是现代世界的出现而发展的。那么我们追求时代里,传统文化还有希望么?
李东翰作品集三:孤岛记
孤岛记,讲述的是一个时代的故事,这的时代被叫做“宅”时代。在这个时代,物质生活非常充裕,岛可以满足人的一切需求,从此,有些人就不愿意离开这个岛了。
事实上,宅文化早已经开始了,而在中国却是近两年才开始的。虽然不想再提起计划生育,但是想要把中国的“宅”现像说明白,可能又要提及。一个人渡过了孤独的童年,那么他最擅长的一定是一个人独处。因为不擅长与人交往或是出于对社会的恐惧,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自由职业,比如文字工作、插画、设计、网络之类的工作,这样门不出户就可以工作。而充裕的物质社会制造了无数不会让人无聊的东西。书籍,网络,游戏,无数的东西让人很高兴的留在孤岛上,当满足了生存和生活,对他人、社会、政治的关心似乎也不重要了。鲁宾逊的时代似乎己经过去了,但若当年鲁宾逊的那个岛上拥有他所需求的一切,也许鲁宾逊也不去离开吧。说到底孤岛现象还是现代工业文明的产物罢。
李东翰作品集四:秩序顿点
人类历史秩序化了,或者说社会秩序化了.无可奈何我作人类的一分子,也在这座巨大的轮盘里.商品化社会把握高的和别人一样,这是以前的感觉.稍微成长点才发现其实每一个都不一样,这是在这个机械时代看起来差不多罢了,至少时不时的就有爆破点.作这组东西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大的事,这个大事也深深刺激了我.经济危机来了,说起来好像有点大,但是着实让我觉得秩序的齿轮塞进了一根棍子.我不懂经济,但是这种事情就像一群一样的人中间突然膨胀出一两个,而且还阻碍了秩序的运行.就好像一群人生下来就在一间屋子里做俯卧撑突然有那么一两个突然蹦起来手里还拿着炸弹,这时候大家都做不成俯卧撑了.出了这档子事情,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肯定其他的人肯定把这件事藏得特别深,搞得特别乱.然后还故作镇定自己继续做自己的俯卧撑.我估计,要是有上帝活神佛什么的,肯定在看笑话.上帝什么的肯定关心每个人呐,可是搞出事来的人感觉不到.其它看起来一样的人,平时都很木关,键时刻想把搞出实情的人按住那也是不可能的,而且搞不好哪天出事的就是这些看起来很守规矩的人.孤独能让人自杀,而孤独只是众多情感中的一个,我只是拿他举个例子而已.任何一种情感都能杀人.如果真的要追求黑格尔的话,那么首先要把所有人的情感抹杀掉先.所以我的态度是,不论人类社会怎么发展,制度都很难健全,那么秩序的过程中总会出现意外,与其费力气去抹杀掉,还不如关心一下它是怎么出现的.或像上帝一样微笑的看着它.
李东翰作品集五:错误的回归
人眼的记忆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当摄影术发明后这个错误被证明了。胶片客观的记录了人眼所看到事物,它和记忆中的影像是那么不同,有的时候会觉得他是那么美好,有的时候它又不像记忆中看到的那么丰美灿烂。我试图追求那个美丽的错误,用照片,用数字影像。
时代的发展必然会让一些本来很完美的东西无法满足人们的需要。新的影像系统,已经不能用上一代系统的评价标准来衡量。原因很简单因为上一代已像系统达不到,即便是为了追求一个不客观的“错误”。
我眼中的城市是一个柔和绚烂的美人,她即便在多么强硬的阳光里也不会让人感觉生硬,却也不敢随意冒犯,只能远远的看着,欣赏她美丽的线条和水嫩的肌肤。我无意冒犯,只得远远端起相机,用01 去记录下她美丽的样子。但也许是我对她的爱慕过于强烈放大的瞳孔无法让我冷静,显示器却让我看到了真实的她,她的每一个毛孔都是数百上千的像素。这并不是我爱慕的城市,于是cpu疯狂的运算,无数个她出现了,几百张照片,几百个她,都不是我要的,于是我决定几百个她合在一起,我真正想要的出现了。那是我当时被激动冲昏头脑所见的。她并不真实,却是我让我魂牵梦涉的。我为能还原出当时不冷静的我所看的激动不已。
数字技术,给了我更多可能性,至少它让我能够得到我想要的。它并不是简单的合成,那种简单的合成早在胶片时代,我们的前辈早已把拼贴合成技术达到了一定高度。而数字影像技术甚至可以在不改变物体本来性质的前提下改变影像的特质,比如表面质感、颗粒、微反差、阴影/高光等等。这些都是我在还原视觉感受时所需要的。也许这样做使得摄影不客观了,但是摄影就一定要客观么? |